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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78章 祭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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溫乘賢講完, 緩緩從回憶中走脫,目光還有些怔然。

“所以甘木放棄了長生,跟人族男子結姻, 誕下的孩子繼承了它的血脈, 成了人形的靈丹妙藥?”

溫乘賢點了點頭。

郁笙:“能夠將那段從各家史書上強行抹除的,恐怕不是你們雲衍宗吧?當時鬧得有多大?”

溫乘賢長嘆了一口氣:“那甘木的葉子在世間有價無市, 季寒衣長大成人後,身份被人洩露,說來慚愧, 當時我們雲衍宗幾乎亂了套,修真界各家都叫著讓我們把人交出去, 那景象……簡直是人間煉獄。”

“幸也不幸的是,當時季寒衣同秦氏的宗主秦渡已結為道侶, 秦渡便護著他,可終也是護不住了, 季寒衣被修真百家抓去淩遲放血分食, 秦渡心魔纏身……你若是秦渡,你會怎麽做?”

郁笙楞了下,笑道:“我可沒有道侶。”

溫乘賢又沈重地嘆了口氣。

“若是我的話,那便把知道的拔了舌,碰了的砍了手, 咽下肚的砍了腦袋,各門派的頭領一並殺了。”郁笙神色淡淡:“正好,還可以趁這個機會一統修真界。”

溫乘賢擡起頭, 楞了一會兒:“為何……”

“為何不把季寒衣殺了, 了結這些恩怨?”

溫乘賢喝了口茶, 思慮道:“舍萬千人的性命, 來保一人命——值得嗎?”

郁笙臉上的笑意顯得真切了許多,像是終於提起興趣:“我師哥以前總愛跟我說:人命無論貴賤。”

“是當如此。”

“可我師哥嘴上說著這話,實際上卻把自己的命看得輕極了,就像溫宗主您,那千萬人的命是命,您師弟的命就不是命嗎?要我說,他們既然不拿自己當人,不如早早送他們去輪畜生道。”

溫乘賢欲言又止,良久才緩緩道:“當時秦渡他也是這麽說的……”

“修真界的血流了三天,自那以後,民間關於這一段的記載都沒了,秦氏統治了修真界,那時候無人再敢開口,直到季寒衣被救過來,勸了許久,秦氏對各家的壓制才松了一些,後來秦渡攜季寒衣飛升,秦昭那小子接了位,修真界才算徹底平穩下來,知道此事的人,現在恐怕也只剩我與那位妖王閣下了。”

“在那之後,修真界是否再未有過飛升之人?”

“這個……應該是的,修真界裏約莫每一兩千年才能出一個能飛升的,自秦渡二人飛升以後,千年內再未有過機緣之人,後來各家還是陸陸續續出現一些資質不錯的,但鬼淵一出事,人間靈氣大減,就……”

“那在他二人之前呢?”

“他二人之前……”溫乘賢摸著下巴思索:“最近的一個,應該是我師父吧,就是雲衍宗前代掌門——你問這些做什麽?”

“隨口問問。”郁笙又冷漠下來,瞳色漆黑。

溫乘賢看了他一眼,本不甚在意,突然看見他眼裏劃過一絲紅光。

“你……”

郁笙擡頭:“怎麽了嗎?”

“你的心魔……可需要我幫你疏導?”

“那倒不勞煩溫宗主了。”郁笙回絕道:“小毛病,我自行調理一下就夠了,何況還有溫宗主送的丹藥——這是以前那位秦宗主用的吧?”

溫乘賢點了點頭:“就搜羅出這點來,你若還需,等我再問問秦昭,他那裏應該還能找到一些,時辰不早了,我該回去了。”

郁笙起身送他,溫乘賢同他揮了揮手:“郁宗主留步,既然難得閑暇,不如多散散心,不必送了——”

郁笙送人出了浮華峰,剛回來,就見孟向陽鬼鬼祟祟地貼著墻角往外走。

郁笙:“?”

“師師師師父!”孟向陽見郁笙走進來,大驚貼在墻上。

“做什麽去?”

“……”孟向陽忸忸怩怩地看了他幾眼,既不做聲,也不動彈。

“又準備去找你師弟?”

“不不不不不是師父你聽我解釋!我要回去祭祖!順便……我是說順便!看看能不能萬一碰上師弟……”

“祭祖?”

“真的啊師父你別這麽看著我我說的都是真的!”孟向陽理不直氣不壯地嘟囔著:“快到我爹忌日了,我這不是想回去看看嘛……”

“那你躲什麽?”

孟向陽小心翼翼看他一眼,猶豫道:“大長老說修仙要斬斷凡塵……不讓我們因為這種事請假,所以我準備躲個馬車裏溜出去……”他一邊說一邊謹慎地端詳著郁笙的表情,見郁笙始終面無表情,委屈道:“師、師父,我錯了,算了我不去了,你別生氣。”

郁笙笑了聲,這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嚇得孟向陽貼墻貼得更緊了。

“他們那些老頑固尚且不能斬斷凡塵,你聽他們的做什麽?”

孟向陽眼神一亮:“那我可以去找我師弟嗎?”

“?”

“不不不我開玩笑的,嘿嘿嘿師父那我去啦——”

郁笙看著孟向陽跟剛從籠子裏放出來的潑猴一樣蹦蹦跳跳地跑出去,不一會兒就沒了蹤影。

日頭正好,浮華峰上景色怡人,院裏光禿禿的樹枝上掛著幾個隨風飄揚的大紅燈籠——是孟向陽和奚飛鸞不知在哪個課餘時候紮出來,然後踩著凳子掛上去的。

似乎是因為有這麽幾點艷麗的紅色在,冬季開始後空蕩蕩的庭院沒有之前那股冷清勁兒了。

修真界不興過人間的傳統節日,就算是除夕夜,煥棲宮裏也不會有什麽多的布置,幾個燈籠已經是難得的景象了,只有遇上什麽慶典的時候,宗裏才會像模像樣地布置一番。郁笙盯著燈籠底下掛著的紅纓,那上面還系了個鈴鐺,隨著風動叮叮當當地響。

自打他上山以後,他就再也沒有同凡間的過往有半分牽扯,也未曾再回去看過,畢竟相識相伴的人都長埋黃土了,他一心修煉,也不願意再扒開自己血淋淋的傷疤。

不過這麽多年過去,他想起這些,心裏也已經不再會有什麽波瀾了。

要不我也回去看看吧。郁笙想:總歸閑著也是閑著。

他家人的墓地應該是在……

一個時辰以後,郁笙站在一片平地上,四周有大大小小的十幾個墳包。

枯黃的草尖長到了郁笙的小腿中央,墳包上也稀疏地長著一些已經枯黃了的草。

郁笙回憶著,當年他入門時,似乎是宗門派人幫忙料理了他們村子的後事,給找了處地方立墳建碑。

令郁笙意外的是,這麽多年過去,墳地中的荒草早就該長成林子了,甚至被人夷平了作莊稼地也說不得,這裏卻還好好的,明顯是有人時常會來打理。

可他們村裏的人只逃出來他一個,他不來,誰又會閑心大作跑來這裏幫著不認識的墳打理?

郁笙壓著心裏的疑惑,一個一個墓碑找過去。

時間過得太久,這些墓碑都已磨碎,碑體斑駁,上面的文字很多都模糊不清,他找了很久,才找到一個較大的墳包,碑上寫著“郁氏之墓”,是夫妻合葬的墓,往下寫著夫妻的姓名,卻都是已經殘損的看不清了。

村子裏好像沒有其他姓郁的,那看來就是這個了。

郁笙往旁邊緊挨著的小墳包看去,這個應該是他姐姐的墓。

早夭的孩子在他們村裏本不能立碑,但煥棲宮當時派來的人大概是不懂這些,在墳包前也離了個規模稍小一些的白色石碑,這上面的刻字磨損得倒是不怎麽嚴重,很輕易就能分辨出寫得是什麽。

【郁家之子:郁貴】

郁笙楞楞地看著那行豎著的刻字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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